【龙蟒】ROBOT （10）
十
西院招待室的摆设与东院无甚差异，纯白色的装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。
“马博士，到了这儿就跟在你们那儿一样，不用客气。”西院的院长是个放在宅男堆里绝对认不出来的人物，他的眼睛掩在厚重的瓶底子眼镜后面，两手背在身后，绕着马龙一圈一圈的走。
马龙端正的坐在厅室中央独设的椅子上，这搞的他像是在被刑讯。他两手放在膝头，脑袋不时僵硬的随着院长的脚步声动一动。
院长终于再次踱到马龙面前，居高临下的身姿里却透着些毕恭毕敬：“你太特殊了。”
“……是吗？”马龙想站起来，最终只是拘谨的挺了挺后背。
“你可以独立制造你自己。”院长弓下腰，声音痴迷。
马龙忙摇了摇头，向后躲着院长逼近的脸，那双眼镜后模糊的眼睛让他很是不安。“不，那是个错误。”
“怎么会！那完全不是错误！”这时一个人走进了招待室，他高亢的声音先一步传来。
院长立刻闪到了一边，献宝一样把身后的马龙露了出来。
“干得漂亮，孟院长。”那人看也没看孟院长，只径直朝马龙走去，并抬手示意马龙不必站起来，他笑容可掬的说，“又见面了，马龙先生。”
马龙想起了那是谁，是争霸赛上的首席评委。半月没见，他的秃头索性刮成了锃亮的光头，在白色的空间里闪闪发光。
“你好，胡博士。”马龙说。
“Call me Simon.”那人扇了扇手，随和的说。
“西蒙先生。”
胡西蒙“噗”了一声，不置可否，挥了挥手让院长离开了房间。
马龙觉得有些不适，不仅因为胡西蒙此时的善良与之先前的表现极不相宜，更因为他居然可以如此使唤一个研究院的院长。
“Well...”胡西蒙沉默了一会儿，回到了之前的话题，“这次请您大驾光临，就是要您参与首批无限再生机器人的研究。”
“不，那只是个错误。”马龙的表现和刚才一样，他甚至刻意演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，“真的不行，我已经为我之前的行为付出过代价了，请您……”
“不是！”胡西蒙断然喝道，神经质的挥舞着手臂，“那些蠢材在浪费一个绝妙的契机！你将会拯救这个懦弱的世界！马龙先生，这个世界需要无数个像你这样完美无缺又可以成批量产的机器人！”
“您真的误会了！我不能，我发过誓我不会再这样做了。”马龙严肃的说。
胡西蒙突然笑开了，粗哑的笑声就像咳嗽，他断续的说：“哦……我明白了……哈哈哈……你不要怕……”
马龙眉头一紧，有些不悦。碍于礼节，他只好耐着性子等。
胡西蒙继续浮夸的笑着，“你早就得到允许了。”说着他打了个响指。
招待室里突然放出了许昕的声音。
“马龙，配合他。”
马龙的系统一瞬间混乱起来，他的手臂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了一下。缓了一阵儿，他迟钝的站了起来。
“这跟我之前接收的信息有矛盾。”马龙看向胡西蒙。
不是说，我是你的吗？
“马龙先生。”胡西蒙两手伸过去，想要按住马龙的双肩。
马龙躲开了，麻木的重复道：“这跟我之前接收的信息有矛盾。”
不是说，你会拒绝的吗？
“既然如此，”胡西蒙努了努嘴，从容的再次打了个响指，“我保证这声音来自许博士的声带，毫无作假。我没那个必要。”
全息投影上分明是许昕的脸庞，可怎么看都无比陌生。
许昕的苦笑一闪而过，轻声说：“马龙，听他的话。”
……很长的静默。许昕焦虑的等着马龙的反应。
“唔！！”马龙突然捂住心口倒退了两步，单膝跪了下去。他的膝盖重重砸在了地面上，发出一声钝响。强烈的刺激冲击着他的心脏，他滞顿的低下头，摸索那里的震颤。
“马龙！别！”许昕紧张的喊道，似乎就要冲出屏幕。激烈的情绪一秒钟之后消散，他冷静的坐回凳子上，眼皮频繁的眨动着，像是要流泪，他说：“你也不想，被砸碎……然后强行被取出芯片吧？”
马龙仍然低着头，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攫住，自己的思维明明同先前没有两样，但无论如何就是提不起力气了。他第一次觉得拥有心脏是如此不幸的事情。
胡西蒙听出了许昕话里的敌意，切断了通讯。他瞧着地上的马龙以别扭的姿势单膝跪着，像人类心脏病发一样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料。衣料下覆盖着的地方，正无比欢快的跳动。胡西蒙眯起了眼睛。
后来的几天里，许昕终日浑噩的做着他的实验。他被心照不宣的排除在人群之外，任何西院传来的新进展他都无从得知。这种遗忘式的照顾，让他陷入长久以来都被封锁着的软弱里。
“马龙，过来帮我记一下数据。”
许昕听到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响起，他打了个激灵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。很久才意识到这声音来自于他自己。
张继科走了过来，夺走了许昕手里的活计，唯恐许昕一个失神把实验室炸个粉碎。
许昕看向张继科，坐到凳子上，摘下了护目镜。
“担心他？”张继科问。
“担心他会怪我。”许昕掐着眉心，声音虚弱。
“认真的吗？”张继科试图开个玩笑，“你就是把他丢进绞钢机他也不会怪你的。”
许昕脸皱成一团，把脸埋进了手臂里，趴在桌上闷声说：“你说了还不如不说。”
张继科凑近他，手撑在桌沿上，继续尝试逗乐他：“你该不会在哭吧？”
许昕猛地抬起头，眼眶闪烁。他瞪着张继科。
张继科有些慌神，连忙拍了拍许昕的背，“你别瞪了，明天我帮你去看看。”他直起身煞有介事的正了正自己的领带，佯装得意，“对呀，你是唯一被排除的对象。还不谢谢我？”
许昕下巴一抖，眼角闪着的珠子开始往下掉。
“算了算了，不谢就不谢嘛。”张继科赶忙掏出块手帕塞进许昕手里，逗小孩般的安抚道，“擤擤鼻涕，快点儿。”
【tbc】